古村寻旧/劉一氓
母亲去年九月底在香港过身,不少乡人前来送別,这使我见到一些数十年未曾见面的堂親及儿时伙伴,忆及旧事,顿增乡思而动归念。圣诞节期间适逢故乡有宗祠重光庆典活动,乃随同乡会庆贺团一道,回到久别的故里。
我们下榻于镇上的一家宾馆。第一天,上午参加“游禄”,下午自由活动,我遂想往与小镇毗邻的村子寻找久违的表哥。我自少时离乡,即与表哥未再见面,直至数年前去拜访舅母,才意外遇到他。一转眼数十年矣。他已七十岁,从一个充满书卷气的学子变为一个老头。表哥年轻时学习优秀,在他们那个大学录取率非常低的时代,他进入大学。后来因为文革,离婚,诸多不如意的事,使他变得落魄颓废。其中有社会原因,也有个性因素。总之,数十年来孤身一人,流离浪荡,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。现独居村中的一间空屋。他告诉我,他有时会不敢相信,怎么一转眼已经七十岁。显然,他对青春的消逝,还未作好准备。他带我到村子中寻找一些旧日的痕迹,两人都兴致勃勃,步履轻快。小女说,她看到我们像两个孩子。数十年的思念,片刻的重逢,此后未再见面,又是数年过去!
我穿过小镇,沿着一条似曾相识的小路,进入相邻的村子。其实我并不知他居住何处,只想到村中问问,或许有人知其行踪。初冬的傍晚,村子异常地寂静。我沿着干净的石板路往前走,在花岗岩及砖木的村屋间,寻找往日的气息和回忆。那些我感觉亲切的古旧的屋子,有些已经倒塌,有些依然完好,但都门窗深闭,墙头立着枯草,里面还住着人吗?我想找个人问问,但转了好久,看不到一个人影。气氛有些诡异!为什么往日热闹的村子会变得如此冷清?后来见到一二行人,他们都说普通话,不是本地人。天眼看就要暗下来,我有些害怕,我已迷失了路。最后见一老大娘开门出来,我如遇救星,急忙趋前询问。老大娘详细地告诉我表哥屋子的所在,但我不认为我能听得明白。苦恼之际,另一瘦小的老妇人经过,告诉我我表哥的屋子就在她家隔邻,请我与她同行。我随她身后,未几,到达表哥的居屋。但见铁门深锁,院子里杂物废物堆了一地,老妇扬了数声,无人应门,人显然不在。能留言与同屋吗?不能,他独居。老妇建议我到老人会,说他常去那里。老人会不在近处。老妇人八十多岁,非常善良,说她不良于行,不然可带我去。我急忙说不必,向她再三致谢,沿着她指的方向,再次踏上寻觅之路。
然后,我又迷失了。
沮丧之余,我打消了寻人之念,找路出村。就要离开村子的当儿,我看到一间学校的球场。一群男孩在打球,边上,几个小女孩奔奔跳跳,非常活泼。这一道黄昏中的亮色,使人眼前一亮。凝望这暗淡氛围中唯一的生机,我的心从落寞中悄悄地回归喜悦。我借故搭讪,向其中一个小女孩询问老人院的所在。小女孩们见有人询问,都围了过来,争相告诉我如何前往,讲得非常清楚。我有些意外,想不到他们如此伶俐!他们都讲普通话,称我叔叔,童声异常地悦耳。当他们用手指向村子,告诉我方向的时候,我详细地端详了他们天使般清纯的童颜和优美的立姿,心中无比地温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