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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
◎施漢威◎
餘暉無力，暮色漸濃。
老人從醫療中心出來的時候，天色已經全黑了。
“怎么不見來時的巴士站？”老人心內一驚，頓時惘然失措，焦急如焚。
該往左走還是往右呢？
老人完全迷失了歸家方向！怎么辦呢？怎么辦呢？老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。方寸已亂的 他，只得往前盲闖。
認不得回家的路，兒子是絕不會來找尋自己的，他們恨不得自己自動消失。
想到這裡，老人眼眶有點濕潤。
兒子以前並不是這樣的。
當年老妻早逝，遺下他與兒子相依為命。
兒子挺懂事，孝順，學業成績也相當驕人。
因為自己是個文盲，整輩子替人打工，所以拼命賚錂供兒子讀書，希望他將來能出人頭地，別像自己那樣牛馬勞碌。
那段日子，雖然粗茶淡飯、辛苦勞累，但父慈子孝，充滿溫馨、幸福。倒是生命裡美麗的一章。
兒子大學畢業，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，而他也屆退休之年。
退休后在家裡打點打點，兒子上班，總算是享了幾年清福。
兒子戀愛，兒子結了婚。
本以為了䍻最后一宗心事，從此可以安享天年。
誰知兒媳婦是個狹窄臊私的女人，要將兒子全部的愛霸佔。
人說：有了妻子，沒了老子。
兒子為了遷就媳婦，漸漸對老人疏遠冷淡。
孫兒出世了。兒子受了唆擺更要求老人遷往廚房旁的小房間居住，而且不讓老人到客廳看電視節目，買了個小型舊電視放置在小房間，自此，老人的活動範圍就不出這不夠
孫兒一年年的長大，但祖孫倆很少溝通，兒媳婦認為老人皆多隱病，容易傳染給抵抗力弱的孩童……。
老人惘然的走著，覺得一點累，抬眼看見不遠處有個燈火通明的公園，就走過去，在石凳上坐下來。
那個所謂“家”雖然冷得像冰窖，但至少可遮烈陽風雨，不用挨饑抵餓，而且還有自己放之不下的兒孫，比起遊浪街頭的乞丐，總算幸運得多了！這把年紀還計較些什么呢？
可是，現在連回家的路也忘記了，怎么辦呢？怎么辦呢？
心裡一急，老淚縱橫起來。
“老伯，發生什么事？需要我幫忙嗎？”一個中年男子站在眼前，熱心的問。
“我迷路了，不曉得怎樣回家。”老人揩著淚，萌生一線希望。
“您住在哪裡？哪條街？哪一郡？”
“我……我都忘記了，我……。”
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，中年人搔搔頭。
“那您出來干什么？”中年人再問，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。
“我坐巴士到醫療中心看病，出來時天色全黑了，我找不到巴士站……。”老人囁嚅的說。
“哦！那您的醫療卡呢？”中年人發現了一線生機。
老人手忙腳亂的東翻西找，終于在破舊的銀包裡找出了那張醫療卡。
“范ＸＸ街ＸＸ號。”中年人讀著卡上記錄的地址，然后繼續說：“老伯，您放心，我也住在那兒附近，待會兒您跟我回去好了。”
老人千謝萬謝。
隨后中年人還叫了一碗擺在公園旁的粉麵及一杯冰茶讓老人充饑。
看著老人狼吞虎咽的食相，中年人心內也感到一陣愴然。
把老人送到街頭，中年人開腔了。
“這裡就是范ＸＸ街，您向前直走二十多間屋位就到您家了。”
“對，就是這裡，這條街我走了幾十年，不會不認識的，多謝你，先生，真的很多謝你。”老人握著他的手不停的說感激。
“回去吧！”中年人拍拍老人肩膊。
“再見。”
老人慢慢向前走著，走了數十步還回過頭來。
中年人向他揮揮手。
望著老人漸行漸遠的背影，中年人心內也充滿了無限的悽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