梯田,山區與勞動的人民 /心受

——探訪Banaue, Ifugao Mountain Province

 

一、路途艱辛

 

晚上十點,我坐著開往Banaue巴拿威的巴士,為時十小時,這是唯一前往巴拿威看梯田的途徑,巴士有三班,都是晚上才開,九點,十點,與十點十五分。我從網上買了十點的車票。有些乘客沒有事先買票,只能買到兩排椅子中間的位子,就是那種小小的備用椅子,又小又硬,椅靠只到背後,不及肩旁的那種,試想十個小時的路程,坐又坐不好,睡也睡不好,中間停車讓乘客上洗手間時,要被迫最先下車,最後上車,沒辦法,誰叫你在中間,擋著人家的路。

 

我雖是上網買好的票,有安排好座位,但是我也為這躺旅途擔心了一段時日,第一,在我人生中從未經歷在車上睡一整晚。第二,擔心整晚坐著,能睡得著,能睡好嗎?第三,我的腰一直不好,平時坐三兩小時飛機都有點受不了,這次是十小時,十小時耶,不是十分鐘,我的老腰怎麼辦?第四,如果車上沒睡好,隔天到達巴拿威,還有精神繼續趕往薩加達Sagada嗎?

 

一上車,我就想趕緊睡覺,車窗有窗簾遮住,我不時掀開觀看,窗外黑漆漆一片也沒有什麼夜景,只有幾棵被微弱路燈照成灰灰的樹,與幾家供乘客路過時可買茶水的店,於是我安心地閉上眼希望能好好睡一覺。車子每兩個小時停一次,乘客們都會選下車上上洗手間,吃吃點心,伸展筋骨後再上車。我也不例外。乘客大部份是外國人,看來都是衝著梯田而去的游客,與我一樣。小部份是當地人,如放假要回家的學生,出外工作要回家探親的巴拿威人,到城市裡補貨回山上的生意人。

 

經過了三次停頓,早上七點,巴士已經到達巴拿威。一路上車子停停開開的,也沒怎麼睡,但是精神還好,我迫不及待想要一賭梯田的風彩,但是到處張望卻不見梯田的蹤影。來之前我便在想,這一躺路途肯定來之不易,但沒想到它的確艱苦,有如一兩千年前土著人民的祖先在山脈雕刻梯田之不易。巴拿威是一個純樸的小鎮,一條街沿著山路直直而下,路的兩旁是一家一家的店面,多是餐廳與民宿。看來為梯田而來的遊客不少。我在路旁一家由司機指定的餐廳吃了一份菲律賓式的早餐。一球飯,一根香蕉,一片番茄,一個煎蛋,一小堆香腸/豬肉/牛肉/火腿。我要的是豬肉,坦白說,不好吃。因為一心想著看梯田,所以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。拿了相機拍了幾張小鎮的小橋流水留作記念,便乘車前往Sagada薩加達。路程三小時,有兩處停頓讓乘客們觀賞梯田。

 

二、梯田的壯觀與不易

 

巴拿威附近有幾處村落與梯田,司機把車停在半山處,一個專門供游客觀賞梯田的地方,從山上往下望,一畝畝蔥綠的梯田出現在眼前,那種大自然的氣息,新鮮的空氣,一下子便把昨晚一路奔坡的疲憊一掃而去,映在面前的梯田,讓我感受到前人的不易,在這種陡峭斜坡的山脈開墾20,000公里的梯田,是何等的辛苦與不易?兩千多年前,菲律賓原住民,伊富高人在艱難的種植環境下,與大自然對抗,用一塊塊石頭沿著山邊建起了檔土牆,又用竹筒組成泥渠道,形成灌溉系統,把水引進梯田。

 

看完了兩處梯田,我意猶未盡想多看幾處梯田,又聽說最出名,最值得看的梯田莫過於巴塔德(Batad)梯田,於是隔天便包車前往。巴塔德梯田位於山後的高山上,想要看到這人間美景,還得走一段不近也不太平坦的道路,但是司機的太太說,這路是值得走的,撓過了這個山,你就會驚嘆它的美。我想也是,不然司機的太太怎會跟著來呢?我們包車時又不包括他太太,要不是這個美景,怎麼可能把她也吸引來充當我們的免費導遊?

 

我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差不多半小時,眼前出現了幾間屋子,一個亭子,類似觀望台的地方。聽司機說,這條路已重新修過,比起過去好走多了,以前都要走上一個多小時才走得到。但是,走到了這個地方,也只能遠遠地看著對面山的梯田,想要親近它,還要繼續往山下走,再慢慢地爬上去,山後有個瀑布是灌溉梯田的水源,路途來回需三四個小時,我們到達時已是中午,總不能餓著肚子去下山再爬山、游泳,而且附近並沒有像樣的餐廳,於是我們只是遠遠地拍照,感受那勞動的山區人民建梯田的不易。巴塔德的山更斜更陡,每一畝田都小小,淺淺的,像極了一個個階梯,難怪它有「天國的階梯」這個美譽。

 

三、懸棺

 

來巴拿威,除了看梯田之外,還得去附近的村莊走走,聽說最值得走的是薩加達Sagada,而薩加達最值得探訪的便是山洞與懸棺。人總有一死,而死後該如何處置?火葬?土埋?薩加達的原住民選擇用懸棺的方式來葬,這應該稱作風葬。伊富高人民相信,人死後是有靈魂的,他們害怕去世的親人的屍體會被豺狼野獸吃掉,因此用懸掛的方式把棺材吊起來,而用這種方式埋葬的人必須是純種的伊哥洛特人(Igorot),沒有犯罪記錄和有子孫後代的人才有資格。懸棺的搬運中是由一個人抬著,一個傳一個,一直傳到懸掛的地方。與我講解的導遊說他也參與過搬運懸棺的棺材。供遊人拍照,觀看的懸棺並不多,大概只有十幾個,而一些山洞裡也有一些疊著的棺材,那是比較平民的伊哥洛特人的埋葬方式,比較有錢有地位的才有資格把棺材懸掛起來。懸掛的地方還要選擇陽光照射得到的地方,傳說這樣,死去的親人才會保佑後代平安富足。放入棺材的屍體要以胎兒在子官時的型態擺放,意為回歸原點,而懸棺掛得越高越接近天堂,靈魂能越快升天。

 

掛疊棺材的地方在懸崖峭壁與石灰岩洞穴裡,而這兩處地方更成了當地最受歡迎與遊客來此必經的旅遊地。在陽光普照的中午,我們經過了西班牙墓地,在步行二十分鐘,才來到了回音谷,這回音谷處處有回音,但是因為這是懸掛棺材的地方,被譽為是神聖的地方,於是不方便大聲喧嘩,我只是邊走邊與導遊聊天,了解當地的人文習俗。路並不難走,沿路有欄杆供遊人扶。過後參觀就近一家聖瑪莉教堂,這躺懸棺遊才算結束。教堂旁或沿路去參觀懸棺的地方,沒有小店,小販,賣水與賣點心記念品的地方,這與一些其他的旅遊地有點不同。

 

四、Buscalan小鎮與Apo Whang-Od 刺青

 

在巴拿威遊蕩了兩天,一直沒看到穿著原住民服裝的原住民,只有幾個在旅遊景點穿著原住民服裝供人拍照賺錢的當地人民。探聽一下才知道,原住民早已現代化了,平時都不穿原住民原有的服裝了,只有一個小鎮還有小部份人保有那種傳統,於是我們便包車前往,誰知陰差陽錯來到了Buscalan。我們以一千五百菲幣雇了一個當地導遊為我們帶路,結果另一個導遊也要跟隨,反正一個是一千五百,兩個也是一千五百,也不差路上多一個人照應。

 

這條路並不好走,導遊說從這邊的山走到對面的山只需半小時,那是對他們天天走慣的人來說,對我們這種平日裡只在平地上,而且很少走路的人來說。一看到要先下山,再爬山,腳就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。一小時能到對面的話,已經算很了不起了。已經來到了這裡,車也租了,人也雇了,不得不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下山,腳下的小石頭,一不小心踩上,便會滑動著連人一拼帶下山去,好在導遊小姐一直緊拉著我的手,又替我提包包,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已已經滾下山腳多少回了。下完了一個山,又得爬上另一個山,爬山時更累,膝蓋開始力不從心,導遊一個拉著我,一個推著我的屁股,感覺自已是被半拉半推上去的。汗不斷地流著,口乾舌燥,導遊從山泉石峰裡拿出給我們的水,我們又不敢喝,只好吞著口水忍到對面山,才去買了水喝。

 

山上的小鎮不大,只有幾户人家,帶路導遊的家也在這裡,難怪對他們來說,走這樣的路真是輕而易舉。而一些住在這裡的大人,有的還扛著油,扛著米,扛著日常用品,而小孩們更是跑著上下山。跟他們一比,真心覺得自已的體力真不爭氣,回家後決定要好好鍛練。

 

Buscalan最出名的莫過於Apo Whang-Od的傳統刺青,這位老婦人,在今年的三月剛好已經一百歲,是目前唯一一個仍懂得這種傳統刺青的人。她用稻草,樹枝等原始材料來勾畫出簡單卻精巧的圖案與條紋,再用竹子,木炭和荊棘來刺青。她從15歲開始便是一名刺青師,堅持這個手藝八十多年,實在不容易,好在她的一個孫女Grace Palicas,也對刺青手藝非常著迷,並願意把它傳授下去。刺青本是戰勝敵人時,族人為其給於的榮譽象徵,每一個圖案都有其寓意。而如今卻成了一種時尚,一種裝酷的代表,只要誰願意,誰喜歡,都可以在自已身上任何部位來個自已喜愛的圖案。世界各地喜愛這種傳統刺青的人士,紛紛不惜勞苦,坐飛機,坐車,上山下山地來到刺青達人Apo Whang-Od的家,耐心地排上幾個小時的隊,就為了能讓自已身上留一處這老人家親手刺上的圖案。有的是幾年前來過,幾年後又再來繼續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圖案。如果有熱衷於此嗜好的朋友,要趕緊地來Buscalan了,老人已百歲,不知還能再為大家服務幾年。

 

五、後記

 

這一趟Banaue梯田行,看到了梯田、懸棺、傳統刺青……也算沒有白白浪費付出的時間,精力與金錢,但是苦頭還沒結束,回程才是最辛苦的,坐在位子狹小的巴士空間裡,雙腿無法得到自由的伸展,一路上左腿那個麻啊!真是難受得無法形容。下一次,如果還有下一次,我要等巴拿威建好了機場的時候,我再去。

 

二零一九年六月十四日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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